齐齐七七七

抖M属性。偶尔会弄点东西。

风城

本来不大想放出来因为这篇真的很中二……但是……好吧我自己很喜欢这一篇(不要脸)。不管有几个,还是谢谢你(们)愿意看我的故事。今后也会继续努力的(捂脸)。

ps让我来安利一下大汉天子的主题曲,这文就是循环着那首歌撸出来的。

壮士铁马将军剑,旌旗半卷出长安。

CP 张楚 我也不造这算什么pa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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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那是数十年难见的寒冬,狂啸的北风从屏障般的长尾山一直吹到了草场的南边,整条郭勒河都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孩童们穿着鹿皮的靴子在上面摔跤。厚重纷飞的大雪迷的人睁不开眼睛,满地都是被压断的松枝,扑簌一声落进半人高的积雪里,再没有声息。群山上狼啸彻夜不歇,牧民们夜里点着油灯摸黑起来,喝一碗马奶酒踩着大雪往羊圈里去,安抚那些因狼叫而躁动不安的羊群。天太冷了,每天早上都会冻死好几只小羊羔子,猎狗冻得鼻子通红的叼往毡房,却又徘徊着不敢靠近,怕挨主人的打。

  木炭一天少似一天,再有经验的猎人也不敢再往山里去了。老人们聚在暖和的地炕上,眯着眼睛舀出陈年的烈酒,笑说这是风城王领着阴兵回来打仗啦。

  老牧民浑浊的眼睛像是外面大雪的草原,咽下手里的半块青稞饼子,抬眼望向外面鹅毛般的飞雪,如忆如诉。

  “风城有王气啊。”

 

  八十年前南朝天下三分之势终结,南水公的儿子领兵入主圣京,追封先父为德祖帝。琅琊王余部被一网打尽,甚至那位叱咤十数年的少年帝王也被挖坟掘尸,再不复当年宏图盛世。部落与琅琊朝世代姻亲就此切断,茫茫草原孤掌难鸣。多年前琅琊王之女北原公主尚在襁褓,陪嫁八千少年往长真草原,结百年之盟。最后却受逼宫自缢而死,所诞二子无一幸免,幼女苏瑟尚未满十五,受新帝诏入圣京为妓。少年风城王当即跨刀而起,领着三千奴隶直打到圣京离神宫前,一把大火烧起二十年风城之乱。

 “我本是郡主的马奴,并无名姓。”传说那少年横刀跨在马上,眼如燎原之火,“若非要称呼,只消记得我从风城来。”

  “来接郡主归国。”

 

  眨眼六十年过去,部落从草原上最肥沃的草场一路流浪至北。长尾山脚下终年霜草苦寒,勃勃果又苦又涩,苜蓿草野韭花漫山遍野。少年少女们只有在年末的篝火大会上,老人们喝多了马奶酒满嘴胡话时,才能听一听那纸醉金迷的风城金帐。长真草原依着郭勒河中游的广袤平原,每年夏天南风带来雨水,满眼都是香花宝草,号称塞外江南。那里的马儿神骏好比天龙,少年们蹬着马鞍,从草场东边跑到西边只消三天;那里的羊羔生下来就带着奶香,挤下的羊奶被少女们晾成酪敷脸,不带一点膻味;那里有最美的舞姬,南朝的商人们千里迢迢越过赫赫山大峡谷抵达风城,用这些南人少女换回兽皮和马匹……

  “风城啊……”

  老人们满脸的皱纹舒展开,“风城王至死不忘的风城。”

  苏瑟郡主命丧圣京,风城王一怒屠城三百日的传说随着北风,每一年都会响彻这里。北族的寿命不比娇生惯养的南人,与他同辈的老人们大都已经化作白骨黄土,长眠在这连绵枯草之下。少数几个健在的,也已是风烛残年,冬夜里就着一杯温酒嘶哑着嗓子吓唬家中的孙儿:“夜里不睡觉,风城王带阴兵砍断你的手脚。”

  那年楚云秀十四岁,漫天飞雪里站在草垛上,鹿皮的裙子高高扬起,露出腰间一柄刻银的匕首。

  白衣少年随车队顶风拔营,风声厉厉如刀,刮在脸上仿佛乱战中刀光剑影,寒气透人心底。马车中老人独坐,声息亦轻散吃力:“你可后悔?”

  “弟子不悔。”他的嗓音清越,如皓月当空。

  “世人皆以为男儿志在天下,当争做千古一帝,业比琅琊德祖。你这小子却有趣的紧,非要学什么经纬之术兵法道家。”

  “功业自有千万种,弟子并非畏惧千军万马对阵敌前,只是更愿做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那一个。”

  “……若来日位极人臣,切莫与人言及老夫。”

  “师……诺。”

  “新杰,你可知此处何处?”

  “此处便是当年,风城王东首而亡之地。等闲六十载过去,也不知他的眼,是否还望着故国……”.

  少年当即敛眉,迎风抱拳,遥敬苍茫远山。车内老人轻笑出声,叹说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风雪渐消,红鬃马扬蹄长嘶,日中时到了长尾山颠。老人颤颤巍巍自马车出,撑着一支楠木拄拐凌风而望,满目白雪皑皑,鹞子亦飞绝。

  张堇踌躇片刻,正欲开口,却忽然听老人呢喃低语,当即垂首噤声。适时正当正午,风雪骤停,银光如海。他随师父立在群山之巅,满目苍茫。

  自那年风城之乱,琅琊王余孽并前朝太岁帝旧部起兵作乱,六十年腥风血雨,杀声震天仿佛无穷无尽。寻常百姓家若为粮米,不惜贩儿卖女。可饶是如此,依然饿殍遍地,每日沁水河中浮尸十数万不止。良田尽废,无人耕作;男儿征战,血洒疆场;妇孺凄切,路有死骨。

  “当日他举刀而起时,亦不过你这般年纪。”老人缓缓转身,“新杰,你记着……”

  少年垂首:“弟子在。”

  “执念太深,就成了冤孽。”老人发须轻颤,“这世间从不缺英雄,缺的是洞彻全局的眼,与漠然不动的心。若终有一日搅入局中,也切莫忘了……”

  “这大千世界,十丈软红,并非你我所造之局。人心,总是最不可测之物。”

 

  “弟子谨记师父教诲。”

 

  老人顿了顿,起步往马车去。忽然凌空响起一声鹰哨,山风四起,有歌扶摇而上。白衣少年蓦然侧身,天光乍破。

  少女立在草垛上,深赭的长发像是最柔顺的马鬃,满身狼牙玉矿迎风而唱。

  老人眯了眯眼睛,终究不曾回头。

 

 “长风为剑鹰为马,踏过滚滚山河去……”

 

2.

  马蹄声如击鼓,由远及近。一顶白帐前长嘶一声,少女身轻如燕,翻身而下,嘴里念念有词:“我心匪石,不可卷也……”

  帐子里生着炭火,木炭毕拨响个不停。少年面目沉静,手握一册书简,目不斜视的曼声开口:“错了。”

  她将手中烤的开裂的勃勃果往案桌上一丢,扬眉道:“吃不吃?”

  少年仍手不释卷:“‘不可转也’。”

  楚云秀也不恼,理了理长发衣襟,往他跟前一坐,“又不是南人,学这劳什子。”

  “怡心养性而已。”张新杰终于搁下书卷,拨弄着她撒在自己跟前的一捧勃勃果,“似你这般,果子不是没熟就是焦了,如何是好?”

  “若是烤不好,不吃就是了。”楚云秀随手拣了一个,咬了一口又慌忙吐了出来,苦的连灌了两杯奶茶,“烤不好果子,我还能猎兔子,还能训鹰,能骑马。入了夏跟他们往山上猎鹿去。”

  少年抬手递了帕子过去,莞尔不语。

  她接了帕子,拭净了纤纤十指,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我心匪石,不可转也。’你信世上有这样的人物么?”

  他眉眼一滞,顿了顿方低声道:“师父教导说人心叵测……可我信。”

  少年缓缓抬起眼,目光清明:“如琅琊王之于中原,风城王之于风城。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楚云秀怔了怔,随即托着腮缩在榻上,喃喃低语:“我阿娘说南朝很美,从前琅琊王在世时阿公去看过。大片大片的高楼,满街缀满了漂亮却不知名头的珠玉。姑娘们穿着丝绸的罗裙和缀着珍珠的绣鞋走在街道上。春夏之际到处都是花,红色的粉色的,风一吹就像是草原上茫茫的大雪。”

  少年不自觉的握紧了拳,长眉低垂接她的话:“朱楼碧宇,八角飞檐。每年上巳花朝,沁水边祓禊春浴,熙熙攘攘,十分热闹。”

  “只是如今再见不到了。”他嗓音徐徐,不带半点余音,“乱世荒年,人命何其轻贱。”

  楚云秀垂头笑了笑,也不再言语。

 

  暮春初夏时,部落举族东迁。自光祖帝得势,琅琊朝破,草原上诸部蠢蠢欲动,七部联军坐镇长真草原,部落被迫流放北地,再不得东渡郭勒河一步。

  “今年太冷了。”牧民们望着往年新草茵碧,今年却满目残雪碎冰的衰黄败草,连郭勒河畔都是这样的景致,别处更不必想了。一路行来,羊羔牛犊不知死了多少,仅剩的马匹也皆瘦骨嶙峋,“要饿死不少人。”

  楚云秀跟着父母的毡车走在队伍后头,数万人陆续抵达,沉默了片刻后一言不发的搭帐围营。她年岁小,吃食从来能省则省,挽着袖子帮母亲钉木桩时饿的头昏,一阵天旋地转跌在地上时,看见母亲青筋暴起的手抖个不停。

  黄昏时众人都收拾妥当。她一个人牵着猎狗沿河游荡,望着混沌日光下银光如鳞的河水问他:“你们南朝的沁水化冰时,可也是这样?”

  少年没有出声。

  她兀自笑起来:“一定更美吧。阿公说沁水比郭勒河宽广的多,有风城草场那么宽。春末夏初时渔民漫天撒网,一尾尾鲜鱼肥美的像要成精。”

  张新杰终于侧眼望了望她,“我听说风城也很美。碧草如茵,牛羊成群。”

 “我多想见一见风城啊,”少女望着银龙如水,边哭边笑抱着头蹲下去,“我多想亲眼见一见,这世上是不是真的存在那样的地方……我多想亲眼见一见,阿公说的琅琊盛世是不是真的……”

  

  九月南朝入秋时,草场上依然没有迎来哪怕一滴的雨水。郭勒河的水位愈发低矮,牧草老而枯,养出的牛羊瘦柴无力,群狼几番洗劫后,更是所剩无几。牧民们吃完了瘦羊老牛又吃光了本是为来年留种的青稞,最后不得已纷纷杀马充饥。少年们成群结队带着阔口马刀往西边寻商队的晦气,男人们骑上仅剩的马匹,回长尾山碰运气。却总是有去无回的多。

  首领们再三商议后,数十年来首次决定派人往风城去。

  使者却再没有回来。风城的大人们只派了奴隶送回了他的首级,挑在马背上,面目不清的男人一扬手臂,铁链的铿锵声里那颗浑圆的头颅就这样从郭勒河的南岸被抛进淙淙流水。

  “留你们性命已是天神的恩德了。”那奴隶顿了顿,骤然压低了嗓音,仿佛叹息,“自生自灭吧。”

  这一年,她的母亲没能熬过草原上干烈的秋风。

 

  “冤孽。”老人躺在床榻上,烧的浑身通红发烫,却满帐药气寒风里冷笑,“当年他和那位郡主拼尽此身也想守住的风城,如今却连……咳咳,自己的子民都不顾了……”

  张新杰垂首递上汤药,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道:“师父身子不爽,还是回南边好好诊治才是。”

  老人闻言一笑,满脸皱纹舒展,眼瞳清亮如顽童:“不必忌讳……我来此地,等的就是油尽灯枯。”少年猛地抬眼,老人却嘶哑着嗓子大笑起来:“我这一辈子……少年得遇英主,半生伟业江山共,早已……早已没有什么遗憾。而后王上早逝,新主庸愚……本回天无力。可……天命顾我,又出了这么个小子,早早晚晚斗了二十年……”

  他撑着身子坐起来,唇干而裂,目光如海:“新杰……你跟在我身边已有十六年。为师曾有所顾虑……却终究没有藏私。”

  少年起身叩拜。

  “能不能再开一个琅琊盛世……是命数。但师父信你不是为求闻达不择手段的孩子,不论造化如何,师父总在天上庇佑你……”

  他咬着牙,双拳紧握深深俯首而叩,三拜不起。

  半晌,药气渐息。

 

  这年深冬,呼啸北风中三千铁蹄踏破长河寒冰。少年们嘶吼着骑在瘦马上高扬马刀,趁着夜色大举东渡,刀光雪影中凛冽寒风似要撕破她皮肉,哪怕紧咬牙关,依然头痛如麻。可茫茫大雪中她没有回头,谁都没有回头。这群把命豁出去的半大孩子心里都清楚,一旦踏过这条河,就再没有回头路。

  不是生,就是死。

  白衣少年立在毡车旁,看着马蹄如鼓,扬尘如雪。年迈的牧民颤颤巍巍立在他身边,俯身抓了一块沉黑如铁的石头塞到他手里:“我们草原人信这个,沉沙石,压一压命数。”

  他一怔,随即低眉拢进袖中:“多谢。”

  眼见他的毡车渐行渐远,老牧民眯起眼睛长叹一口气:“一路……保重。”

 

  开春时钱塘临江王再败关中的消息传遍天下,人皆道中原气数已尽,琅琊王之后再无英豪。酒肆中说书先生评说关中韩文清有勇无谋,难成大事,满楼谛听。于是越发来劲,正讲到临江王二战关中,一柄战矛挑破九字连环阵时,满场叫好。唯有一个坐在角落的白衣公子垂眼一笑,搁下茶钱抽身遁去。

  满街桃花如雨,他仗剑逆行,白衣凌云。

  次年六月关中四战临江王,两万铁骑生生将临江王围困巨鹿,一支奇兵于敌阵眼皮之下行水路绕道江南,潇潇梅雨中横切钱塘中路,效地龙断尾,以命换命力挫嘉世。行兵之险,竟无人敢想,史称舍命一击。韩文清一战成王。

  当时沁水沿岸春花谢尽,涂山王满身是血,铁甲戎装而归,哨兵报大捷。他一袭白衣渡江,衣上竹叶如雨。

  “嘉世王朝,”举世震惊中他淡然一笑,自袖笼中取出那颗沉黑如铁的石头,“就此终结了。”

  韩文清彼时年少,将将身经恶战也不觉疲累,边俯身在江中取水拭面边出声问他:“什么东西?我竟不曾见过。”

  少年负手而笑:“折戟沉沙,顽石不转罢了。”

  自此,中原涂山王座下第一谋士,白衣石不转声名大噪。

  

  同年七月,风城破。

  三千铁甲如旋风席卷草原,抵达风城时为首的少年已几经更替。最后握着带血长刀策马立在风城三尺城墙之下的,是一个眉眼如玉的少女。

  一头长发如马鬃,臂上一只苍鹰眼厉如刀。城中卫兵上报时,满城贵族皆惊。老人们四下传言说,那少女的眼睛,像足了当年十五岁的风城王。

  “开城吧,”她的嗓音漠然而疲累,“你们已经输了。”

  贵族们立在墙头冷笑:“就凭你们??笑话!城中还有两万骑兵!你们这些蝼蚁也配——”

  一支长刀破空而过,血剑封喉。少女一扬长臂,苍鹰振翅而起,扶摇上九天。身后数千少年振臂高呼,马嘶如啸,地动山摇。

  许多年前那个南朝来的老人曾戏言说,尔等可知风城王一介马奴,何以成王?少年们彼时尚是儿童,皆道不知。老人慧眼深如海,嗓音低低。

  “世间无敌,不过‘亡命之徒’者尔。”

  

  城门大开,身强力壮的年轻男人们披甲上阵,他们刀口霍霍,马匹精良。可这帮荒蛮之地的少年声势如虹,仿佛一柄快刀无所畏惧,一往无前。

  是谓亡命之徒。

  血战三日,满地燕脂紫血中楚云秀一拐一瘸的从尸山血海中爬出,踏着碎刀断甲行至青铜雕花的城门前,城中贵族能逃的都已逃去赫赫山避难,不用进去她也知道,里面不过空城一座。可精疲力竭的少女扶着一手黏腻咸湿的污血,仰面轻笑。

  寥寥数十名少年站在她身后,腥风四散,秃鹫遍野。

  南风起,烟雨过风城。

 

  “又是一年好风景,花落时节……再逢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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